如沐烈焰如浴寒冰第五章
接连着几日,晏一恒皆没有再联系邢霓冰。
一周后,在某个清冷的深夜里,她按捺不住几近抓狂的理情绪,在满桌笔记中掏出手机,给他发送了条短信:晏老板,请问最近有什么事情分配吗?
按下发送键时,她的整颗心似乎也伴随着信息发送到了他的身边。只要能与他说句话,无论内容是什么,她都能够得到片刻的满足,他的存在如同瘾。
等待回复的那十五分钟内,她情愿放空一切,静静地走到窗边,举着手机来回踱步。门外混合着金雅萱煲电话的声响与谭清芬正在观看的嘈杂电视声响,那些从前让她深感不适的音量,此时此刻却令她觉得熨帖且可爱,直到十五分钟后,他淡淡回复的两个字“没有”将她一颗热忱的心瞬间降了温。
她坐回了自己的原位,望着那短短的两个字,甚至能够想象他按下发送键时脸上无波澜的表情。
虽然已经得到了回复,可她还是无法自控地猜想他的状态。兢兢业业?酒酣耳热?柔情似水?无论是哪一种,都与她无关。他们的世界,总是那样遥远。
她不知道在时间中,在命运中,关于两人的发展会如何安排,但此刻她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,似乎从来都比她想象的更加遥远些。
在接下来的时间里,邢霓冰没有因此戒掉这个“瘾”。即便在那日收到了他冷冰冰的回复,她还是固执地选择在每个下午的三点钟,发送那句“晏老板,请问最近有什么事情分配吗”给予他,似乎这句话能够代替自己到达他身边,能让他在阅读的短暂几秒内想起自己。
那每日重复的“没有”也由原来的冷冰逐渐升了温,在她眼中开满了花。她将回复时间不同的“没有”分了类:一分钟以内——热情;十分钟以内——温暖;半小时以内——不冷不热。若超过半小时,则是冰冷了。
好在这几天中,仅有一日他在三十三分五十七秒回复。
她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扉页将这些数据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,作为每天压力负担下喘息的娱乐排解。每天看书之前翻看一遍,喜怒哀乐便沉浮在眼前。
也许是久思成疾,她觉得心情对身体健康状态造成了不良的影响,再加上这段时间她穿衣单薄,可江毅迦总喜欢将空调温度调到22度以下,她感冒了,甚至加重到浑身发烫、精神迷离的地步。
在她连打三个喷嚏后,体力不支地趴在了桌面,这时江毅迦并不在办公室,唯有麦翌宸发现了她的异常。
麦翌宸站起身,匆匆上前询问道:“霓冰,你怎么了?生病了吗?”
邢霓冰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:“好像是感冒了吧。”
麦翌宸见她精神萎靡的模样,伸出一只手摸向她的额头,在温热的掌心抵达的一刹那,他的眉头随即紧锁:“你发烧了。”
邢霓冰觉得眼前天旋地转,没有意识到什么动作亲不亲密的问题:“是吗……”
麦翌宸显得十分着急:“我送你去医院。”
她抬起头,摇了摇:“一点小问题,不用不用。”
他直接上前扶起她的身:“不行,万一——”
她却笃定道:“真没事,翌宸,我自己可以控制,只要让我回家休息一会儿就会好起来了。”
麦翌宸叹了口气,知道拗不过她,她的理由也着实让他信服,他便退一步道:“那我送你回去?”
邢霓冰再次摇了摇头:“没事,我自己回去就成,否则江毅迦又要找你麻烦了。”
“无所谓。”这是她第一次在办公室,从麦翌宸口中听出如此情绪化的语言,“他算什么东西。”
但她确实不需要别人护送,便转而说:“我真没事,更何况我们俩总要留个人来‘耕种’,对吧?”
麦翌宸明白,在邢霓冰跟前除了妥协别无他法,于是他最后让步道:“那你不许搭地铁,我帮你叫辆车。”
邢霓冰正想拒绝,却见他已径直打开软件……
车内没有开冷气,窗外温热的午间风灌入车中,邢霓冰靠在椅背上,眼前的大地万物纷纷向后拉扯着,前路愈加明亮,不知是虚是幻。
女司机将她送到公寓楼下,关切道:“小姐,需不需要我送你上楼?”
她摇了摇头,也许是一路的风吹让她的精神恢复了片刻的清醒,她关上车门,扶着墙,徐徐地走回了公寓。
阳光正好,她却毫无余力做其他事,一回到家中,感受到室内迎面扑来的温暖,她一头埋到了被窝里沉沉入眠。
两点钟、三点钟、四点钟,她觉得头部更沉重了。她醒来时刚过四点,起身为自己泡了一杯冲剂。一身的困倦没有因此消除,她又躺了下来,准备继续沉睡时,突然觉得枕边的手机在震动。她本以为是错觉,瞥了眼才发现屏幕是亮的,她没有多想,料定是江毅迦,按下接听键时她的眼皮已经沉沉地合上了,“学长,我生病了,什么事明天说……”
此刻的她只想得到片刻的宁静,没有心思判断自己的语气是否合适,自己的回答是否合情合理。
挂掉电话后,她入眠了。
邢霓冰一觉醒来时,窗外依旧一片明亮。她瞥了一眼时钟,五点二十八分,揉了揉惺忪的双眼,忽然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,房间的门与窗户被打开了,门外传来一阵汤勺与杯子碰响的声音。
金雅萱的下班时间是五点,谭清芬的下班时间是六点。两人都习惯乘地铁,即使打车,也要一个钟头才能到家,难道有人恰巧也请假了?
邢霓冰试探地喊了一声:“雅萱?是你回来了吗?”
外边的声音停止了片刻后,传来了一阵脚步声。
晏一恒端着杯子径直走到她的面前。一股浓郁的药味袭入她的鼻中,可她满脑思虑的,都不是稍后那药要入口,而是——
“晏一恒!”邢霓冰几乎用尽浑身的力气尖叫着,声响在自己耳边爆发开,也正是这现实的回响让她彻彻底底清醒了,她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梦。
晏一恒将杯子递到她面前:“喝。”
邢霓冰的脑袋压根没有脱离疑问满满的捆绑,忍不住说出最重要的那个疑问:“你怎么进来的?”
晏一恒镇定自若道:“撬锁。”
“你、撬、锁?”邢霓冰一时不知道瞪得大些的是自己的双眼还是嘴巴。
晏一恒又说了一句:“放心,安回去了。”
邢霓冰对这霸道的行为实在难以做出评价。
晏一恒微微蹙起眉头,他不知道为什么邢霓冰在他心中会如此成瘾。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,他时时刻刻控制着自己的行动与思绪,让自己尽量不去跋涉她的生活,可偏偏她再次让自己染上每天下午三点短信交流的习惯,不知不觉中他再度深陷其中,且越陷越深,今天下午短信的缺席让他无法忍受,最终禁不住一个小时的内心矛盾,他还是选择了主动联系他,在电话中得知她生病的那一刻,什么任务、纠葛、利益统统被他抛于脑后,他告诉自己必须立刻到达她身边。
他又重复了一遍:“喝。”
她低头望着杯中深色的冲剂,“可是……”
晏一恒的脸上顶着严峻的表情:“你是我的员工,健康也归我管。”
邢霓冰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,似乎什么都可以说,却又什么都不该说。
她乖乖地端过药灌入喉中,其实她并不害怕药的苦味儿,甚至觉得那份味觉与她人生相比反而泛着微甜。在她迤迤然喝药的过程中,她在想晏一恒究竟从什么途径知道自己生病了,是麦翌宸的禀告?还是刚才那通电话?喝完药后,她拿起枕边的手机,才发现屏幕显示来自江毅迦的是个未接电话,刚才的问题顿时有了答案。
她拿起手机回打了过去。拨打电话过程中,晏一恒接过了她手上的空碗,将之放到了书桌上。窗外澄澈的光倾洒在他俊朗的侧脸上,他转过身又坐回到她的身边。
晏一恒看着她精神还算正常的状态,眉头舒展了不少。
“学长,对不起,我生病了,才临时回来的,抱歉,对,嗯,什么事明天说……哎?明天周六,不是不是,不是要约会,我的意思是下周说……嗯,先这样,我还不太舒服,要休息,拜拜。”
邢霓冰才发现自己差点忘记明天竟又是周末,时间如流水般不知不觉地在她身边流过,而司法考试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。
她抬起头时,才意识到晏一恒已足足盯着自己看了许久。
气氛不知该用“暧昧”还是“诡异”来形容,但她心里真的没有一丝恐惧,虽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,但凭借她对晏一恒那股莫名的信任,此刻在她身体内动弹的情绪除了不知所措之外竟只是惊喜,没有夹杂半点恐惧。
“谢谢……”想了半天,她忽然说了一句。她的脸不自觉地泛起了微红,想起刚才自己那样吃惊且不顾形象地大喊他的名字,尴尬极了,她又微微地皱了皱眉头。
他以为是药的原因,问道:“药苦吗?”
邢霓冰面对着他难解的目光,一时之间找不出合适的语言解释自己此刻心中所想,以防止接下来发生什么更加异常的事、说出更加异常的话,便先将责任放在药上:“嗯。”
晏一恒伸出手稳住她似乎摇摇欲坠的身体:“明明知道自己是容易生病的体质,平时生活作息还有饮食要正常点,知道吗。”
晏老板的语气带着十足的命令性质。
邢霓冰有些好奇晏一恒对自己的了解:“你怎么知道我的体质?”
那时的晏一恒还不能回答她这些年自己的了解,只是眼前小别几日的姑娘嘴角弯起的模样,让他不觉想起临别那日依依不舍的场景。
他的沉默致使场面一片尴尬,就在此时,邢霓冰忽然听到室外传来的开门声响,她的脑袋在那短短的几秒之内迅速判断道:金雅萱回来了!
屋内坐着的男人此时此刻默不作声地盯着她,丝毫半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,即便他要离开,现在也绝不是太好的时机,邢霓冰在一念之间跳了床,匆匆将房间门紧紧关闭。
坐在床上的晏一恒见她慌乱的瞬时反应,一脸置身事外地评价道:“身手不错。”
邢霓冰一脸慌乱地走到他边上,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:“老板,我不能让我室友知道你在这里,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解释……”
晏一恒的回答十分简单:“你可以说,朋友探望。”
邢霓冰认真思考了片刻:“好像是可以。”
晏一恒却慢条斯理地又继续说道:“刚才是可以的,但是丛你锁上门以后就不行了,做贼心虚的道理你明白的。”
邢霓冰愣在原地,她心想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老板,也许她会大骂几句以泄愤。
她为自己的冲动而自责,她怎么就没有想到,只需要简简单单地向金雅萱解释因为自己生病,所以朋友探望便可,可现在的她竟将场面逼到了这样尴尬的地步,两人无法离开,门外的人也无法进来。
金雅萱看见鞋架子上有一双女鞋,而邢霓冰平时应该敞开的门此时却紧闭着,带着满腹好奇,她走上前敲了敲门:“霓冰,你在吗?”
邢霓冰在慌乱中努力将思绪抚平。她必须回答,否则金雅萱若是胡思乱想以为家中有盗贼,这件事将变得更加离谱:“在……我生病了,重感冒,所以下午请假,现在在休息……”
金雅萱关切道:“需要我帮你熬粥吗?”
虽然邢霓冰饿了将近一天,可她担心一旦开门会有无数的可能,只能说:“不用了,谢谢,我不饿。”
金雅萱觉得自己浑身疲惫,既然邢霓冰不需要帮助,那么她也便可以尽情开始享受周末,“好的,我就在外面,如果有需要随时叫我。”
她放下包包,将自己蜷缩在沙发中,打开微信联系远在异国他乡的爱人。
屋内的邢霓冰见金雅萱没有直接去洗澡,又想到再稍等会儿谭清芬要回来了,今夜她与晏一恒极为可能要挨饿至凌晨。她有气无力地转过身时,却见晏一恒的表情十分平静。
她叹了口气,现下两人除了等待时间流逝,别无他法。
晚饭后,金雅萱与谭清芬依旧各自做着自己的事,前者煲着远洋电话,后者观看综艺节目而捧腹大笑,嘈杂的声响并没有因为屋内有病号而减弱。
晏一恒询问道:“平时外面也这么吵吗?”
邢霓冰没有多想,回答道,“嗯。”
他没有接话,似乎在思忖着什么。而她索性将一切置之脑后,因为生病也好,因为任性也好,因为困倦也好,总之复习的事明天再说吧……
如果晏一恒不在这,此时的邢霓冰应当坐在书桌前,戴着耳塞或者捂着耳朵观看司考辅导教材,可今夜异常的是,晏一恒竟困倦地躺到了她的枕边,安静地闭上了双眸,且在她错愕之际,一把将她拥入怀中。
他大概入眠了,而她便这样偎依在晏一恒怀里享受着那份温柔。
她非常想抬起头认认真真地询问晏一恒,“老板,我们这……究竟算什么关系……”
可这问题问出口,如若晏一恒脑中的答案与她所希冀的不同,那么便连目前的关系也无法维持。她不敢再接下去想象。
舒畅的周五夜晚,金雅萱与谭清芬彻底“放过”两人回房睡觉时,时钟已指向凌晨零点三十分。邢霓冰强忍着困意,连连打了几个呵欠,总算松了口气,她虽贪婪此刻的温暖,但想起两人同样饥肠辘辘,她便不能再自私地享受他的怀抱。
邢霓冰轻轻地昂起头,望向晏一恒,此刻的晏一恒眼睛轻闭,他的睫毛很长,鼻翼很高,她似乎能够听到他浅浅的鼻息。
她想叫他起床,便紧紧盯着他的脸,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,他毫无反应,她觉得有趣,又点了点他的脸颊,他依旧没有反应,她偷偷笑了,正望着他的嘴唇,忽然,晏一恒睁开了双眼,用深邃迷人的眸子望向她。
邢霓冰微微一愣。
邢霓冰轻手轻脚地推开门,为晏一恒准备好离开的通道,走到门口时,她催促他赶快离开。晏一恒忽然回过头来,“刚才你……”
她的声音很低:“没有,刚才我只是想叫醒你……”
他一手靠在门上,盯着她通红的脸颊:“说谎要扣工资……”
邢霓冰心中忐忑不已,她担心万一金雅萱或者谭清芬临时醒来,自己该怎么跟她们解释,她只能硬着头皮,“老板,我改天再跟你详细解释行吗……”
晏一恒见她身上有些轻微的发颤,想到她的病还没好,便不再逗她:“明天醒来记得给我电话。”
邢霓冰的声音更低了,“嗯……”
他又提醒了一句:“记得吃饭。”
“嗯……你也是,晚安。”
望着晏一恒走下楼的背影,走到拐角处时,他如同初见那回一般,回过头望了她一眼,这次给予她的感觉却与初见时不一样,她知道他们会再见,很快便会再见。
在他离开的瞬间,她忽然有种自己痊愈了的错觉。
邢霓冰为自己熬了一碗小米粥。她坐在餐桌上,一边望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,一边喝着粥。刚才发生的一切此刻化为她继续前进的动力,她告诉自己一定要通过考试。晏一恒太过优秀,若她想向他靠近,至少眼前这一关必须成功。
谭清芬揉着朦胧的眼,推开房间的门走向卫生间,发现邢霓冰出来吃饭了,问了一句,“你病好了吗?”
邢霓冰觉得自己有些做贼心虚:“嗯,一般,还可以,算是……好多了。”
好在谭清芬并没有再深入追问,她松了一口气。
夏日早晨的阳光总让邢霓冰觉得心旷神怡。
她的被窝内似乎还有晏一恒身上残留的清香,结合着阳光扑鼻的芬芳,这阵浓郁的幸福将她唤醒。她伸了伸懒腰,走出房间时,发现金雅萱已经醒了,她正对着电视机屏幕学习瑜伽。
金雅萱问,“霓冰,你好点了吗?”
邢霓冰回答道,“嗯,好多了。”
八点三十分的时候,邢霓冰已经洗漱完毕,坐在餐桌上吃早餐,她不知道晏老板醒了没,她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事,昨夜两人分开后,他是否径直回家了?又或者两人分别后,他的夜生活方才开始,这并不是没有可能。
如果是这样,她又能如何?
吃完早饭,邢霓冰又走进了房间,望着桌面那叠书。想起他的那句“明天醒来记得给我电话”,她犹豫了片刻,发送了短信给他:晏老板,今天有什么任务分配吗?如果没有,我就好好在家复习司考。
她刚拿起书,本以为至少也要数个钟头才能得到回应,却在五分钟不到时,便收到了新消息:准备好复习材料,半小时后楼下见。
邢霓冰微愣,晏一恒这是要陪她一起复习的意思吗?
带着满满的疑惑,她还是将满满的复习材料收进了包里。金雅萱的瑜伽训练结束了,紧接着谭清芬打开音响播放音乐。在吵闹的背景音中,邢霓冰提前了两分钟到达楼下,却发现晏一恒早已在那处等候着她。
邢霓冰坐上晏一恒的车时,仔细地打量着他的着装,他已换上一身整齐的休闲服,她猜想他没有彻夜外宿,但不过是猜想,她总不能主动开口询问吧?
汽车缓缓地驶上了街道。周六早晨街道上的车辆并不多,汽车走上高速公路时,邢霓冰望向波光粼粼的海面,无声的水中似乎囚禁着阳光。
“吃饭了吗。”
“嗯……”邢霓冰问道,“你呢。”
“没。”
她不禁有些自恋地想,难道晏老板本想和自己共进早餐?
邢霓冰提醒道:“早餐一定要吃哦……”
晏一恒镇定自若:“回我家吃。”
她忽然怔住了,刚才她还在疑惑这条路是要通往何处,此刻他似乎回答了自己这个问题。
晏一恒的小别墅驻扎在郊外,房屋从外部望去极为简素,屋外是两排绿荫围绕着的青石小道,整体显得清新规整。
但一打开门,偌大的布局便将它华丽的实质出卖了。
晏一恒带领着她走入右边一间中型房,示意他望向内部。她定睛一看,室内简单而整齐,有床、书柜、书桌、衣橱,最让她注目的是桌面上一排不同品牌的咖啡。
晏一恒镇定地通知了她,“司考前,你就住这复习。”
他用的是如同下发通知般不容置疑的语气。
她难以置信地别过头,“什么?”
晏一恒却笃定她已完全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,没有必要再重复,他继续说道:“你室友那里,就告诉她们你报了考前的集训班,至于匡正无限的那份工作,你可以选择辞职。”
邢霓冰满脑都是混淆的,怎么才一夜不见,晏一恒竟已将自己未来这段时间的生活都规划好了?
虽然晏一恒说过让她不必担心匡正无限再使用违法手段的事,但她有些担心一旦提出辞职,紧接着的会是办理离职手续过程中江毅迦无止无尽的疑问与骚扰,这会耽误她不少时间。现在的她没有多余的时间与精力应对这些突发事件,只能先行在安稳的日子里谋取即将到来的战役成功,“可我现在暂时不想辞掉工作……”
邢霓冰果然还是小看了晏一恒的逻辑思维,在他随后果断的“好”中,她才意识到晏一恒为她挖了一个坑,她虽拒绝辞掉工作,但这意味着她间接接受了与他同居。
其实放眼望去,这里的自习室对她而言确实是最静谧且舒适的选择,而晏一恒显然不住在这间房中,这样的举动倒也不是明目张胆地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。他定也希望自己顺利通过司法考试,尽快为独角正义效力吧。
她不知道,其实在昨晚两人共处一室,室外的嘈杂声被他听入耳中后,他便下定决心,要为她营造一个完美的学习环境。
邢霓冰的目光停留在那排咖啡上,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晏一恒,自己对咖啡十分痴迷,但在她蜗居的小卧室里,整体虽然显得十分简朴,但桌面零散地摆放着与之格格不入的顶级咖啡,他兴许是昨日入了眼记在了心里,又或许是因为他也喜欢喝咖啡,如果是前者,她为他的有心而振奋,如果是后者,她为他们的缘分而欣然。
当邢霓冰与金雅萱、谭清芬提出自己要离开公寓一段时间时,两人并没有错愕,她们虽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予备考的邢霓冰造成困扰,却对她一心冲刺的心理表示理解,并亲自为她收拾行李,为她远去“集训辅导班”践行。
往后的两个月里,考试的压力逐渐铺满邢霓冰的脑袋。白天上班时,她拿起书本一心奋斗,江毅迦与麦翌宸见她彻底步入考试状态,也不多加干扰,她几乎犹如空气般飘入飘出,两人已习以为常。
下班与周末,她便在那间大小两倍于她原先住处的书房中复习摸索、朗读背诵,当门口响起锁孔转动声时,她会心中一暖地知道他回来了。
在她居住的期间,他从未带过客人回来。他的夜晚有时在忙碌工作,有时在静谧阅读,有时无声观看电视,竭尽所能地不打扰她的一分一秒。
从发烧那次起,两人的感情已悄然发生了变化。或许对于两人而言不是变化,而是从内向外的移动。两人同居后,在一起的时间长了,对彼此的习惯有了深入了解,对占据在彼此心中的地位,也不再满足于现在的模样。
他总是在她由于准备考试的过程而感到担忧与紧张时,自然地将她抱入怀中,安慰、鼓励着她。与此同时,邢霓冰也能因此缓解沉重的压力,如梦境般对着心仪的对象说,“嗯,谢谢。”
在浅浅的灯光下,晏一恒有时觉得自己正在梦境里,四年的时间流逝了,却没有将他的女孩淹没。
这一日,他惯常地享受着这个拥抱,心中有着千言万语,却生怕道出以后产生的变质会带来他不愿看到的危险结果。在邢霓冰眼中,却不这样想,两人的暧昧不断加温着,她眼前只有隐约的光明与幸福。
他照常说着,“好了,去复习吧,加油。饿了渴了喊我一声,我来服务,复习也要注意身体,不准熬夜。”
可这时,邢霓冰鬼使神差地不想理会他,反而赌气道:“请神容易送神难!”
晏一恒微怔,对她今天的行为表示不解。
邢霓冰已下定了决心:“晏老板,虽然我是你的员工,但是我的……很多权利还是在我手里的,你不能这么……这么不讲道理吧。”
她倔强的模样映入他的眼帘。
她本以为晏老板至少应当发表些感言,却只见他别过头,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,试图躲过她视线的捕捉。
邢霓冰愈发觉得委屈。这些日子,这些事,这个人,对她而言究竟算什么?在晏一恒眼中,自己究竟占据什么地位?他对自己难道毫无感情吗?
也许是夜色太撩人,也许是随着考试日期的逼近,她的压力越来越沉重,此时此刻邢霓冰再也忍受不住了,她哽咽着说出了心中的话:“我觉得我们关系太怪了,可我……并不是你的女朋友,对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