物是人非第六章
陆嘉雯心里记挂着晚上一家三口出门吃饭的事情,她一早就琢磨着订餐厅的事儿了,可把人叫进来后又觉得不妥,忙又招手叫人出去,李秘书心觉奇怪,他和陆嘉雯共事一年多,还从没见过她如此犹豫不决过。
临出门前,李秘书回首看了眼陆嘉雯,发现她正摸着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戒指笑了,看来传言不假,陆总家里那位神奇地苏醒了,顾辞鸠占鹊巢的痴念也可以息一息了。
中午休息的时候顾辞找过她一回,陆嘉雯对顾辞的想法她清楚的很,但她给不了回应,所以当她是狼心狗肺过河拆桥的小人好了。
这个小插曲并没影响她多久,她给陈靖和打了通电话,第一遍没人接,第二遍依然如此,第三遍响铃快结束了,陈靖和才慢悠悠地哼了一声,“喂,有事?”
陆佳雯站在31楼往下俯看,心里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直冒,“为什么不接电话,我还以为你……”三年前也是如此,他的电话忽然就打不通了,再接通时她收到的就是那样一个让她痛不欲生的消息!
电话那头,有一瞬间的静默,陆佳雯心里莫名有些发慌,总觉得这时候的陈靖和离她离远,接着她就听见他开口了,声音微嘲,“电话在外面,我忘放边上了,不好意思,浪费你时间了!”
这样不愠不火的口气,却让陆佳雯的心狠狠一揪,掌心贴在巨大的落地窗前,她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一句合宜的话。
“有事吗?我有些累,想睡会儿!”
是不是她没事,就不能打电话问问,陆佳雯喉口有些发涩,她佯作自然地道:“咱们早上不是说好了吗,晚上想吃什么?我一会儿下班了,接了木木就回家接你。”
那头明显愣了一下,“嗯…我都好些年没出去了,你和木木定吧,我都可以……等一下,找个我方便进的,免得扫兴。”
陈靖和说的平静,可陆嘉雯却觉得分外苦涩与心疼,下颏绷出一道凌利的弧度,可声音却还得装成一无所觉的模样,“那这么说定了,我五点半能到家,别忘了啊!好了,你现在睡吧,不过别忘了定个闹钟,早点起来,你睡久了总会头痛!”
……
挂了电话,陈靖和才撑着软软的沙发垫,把自己从地上拖起来,又长又软的两条腿在地上拖曳出一道奇怪的造型,动作间,窄口的棉袜已悄悄滑脱至脚跟,他双臂用力了好几回,干瘪的右臀好容易才搭上沙发口,等上了沙发,陈靖和已出了一身汗。
他面无表情地撑起自己往里移了移,确定自己不会再狼狈摔倒,他才皱着眉把右腿拖上沙发,这袜子他刚拆的,松紧效果十分不错,只是他现在的腿脚不比以往,只是一上午的功夫,青白的脚踝上侧已泛出道道纵向深红印痕,陈靖和脸上闪过一丝不豫,但还是老实地给自己除了鞋袜,谁让这两条腿没什么大用,偏偏还那么娇贵呢!
忽然,浅色长裤间有深色的水渍洇出,陈靖和脸色一下变了,他没做丝毫犹豫地把自己甩到地上,那“咚——”地一声闷响,让人听了牙根泛酸,他却恍若未觉。
先前他在洗手间里换纸尿裤,刚放了水给自己做清理,陆佳雯的电话就来了,急急忙忙赶去接电话,却把自己管不住的下身给忘了,陈靖和望着自己裤裆前愈发深重的尿渍,脸色也愈发难看,他歪在冰凉的地板上良久,才发出一声似被逼至绝境的嘶吼。
他从来都是淡定从容,如此失态,生平头一回,发泄过后,他仍旧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陈靖和,他木着脸重新把自己打理干净,再看时间已经快四点了,离陆佳雯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,按理说还能再歇会儿,可陈靖和忽然又没了睡意。
他望着陆佳雯紧闭的房门,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来,摇着轮椅过去,“咯哒”一声扭开了门把手,然后撞入眼帘里那熟悉的一蓦让他的心狂跳不止,他一下怔愣在原地,过往种种在他脑里呼啸而至。
屋里的每一处设计,每一处装饰,都是当初他和陆佳雯主卧里的翻版,眼前闪过矮几上放着的离婚协议书,陈靖和几乎是从陆佳雯的卧室门前落荒而逃的!
脑子里乱糟糟的,陈靖和闭眼躺在床上,却怎么也睡不着,然而当房门传来“笃笃笃”的敲门声时,他却又一下被惊醒了,原来自己竟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熟了,他捏了捏发麻的手麻,扬声应了一句。
木木“哗啦”一下甩掉书包,迈着大步,蹬蹬蹬地跑过来,像颗出了膛的小炮弹,他一个劲儿地催促着,“爸爸,快起床,快起床!”
陈靖和不习惯木木这样亲热,他有些招架不住,情急之下目光下意识就往陆佳雯身上转,然而目光相触那一刻,他又慌乱地调转开,脸色也有些不自在。
陆佳雯捡起木木甩下的小书包,靠在门框上微微瞌着双目,却在陈靖和望来的刹那,倏而掀了薄薄的眼皮,眼里含了看不清的汹涌暗潮。
陆佳雯走过去,拍了拍木木的小脑袋,“木木先把书包放回去,妈妈和爸爸说点事儿,然后你再收拾下出门要带的东西,等把要带的都收拾好了再来。”
木木明显有话要说,陆佳雯只当没看见,她又揉了小家伙一把,催促道:“快去吧,你东西一收拾好,我们就出门。”
木木欢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,陆佳雯反手拍上了门,“嘭”地一声巨响,在这安静得过分的客房里显得格外突兀,她有些压不住火气,声音分别溅着嗞嗞的火星。
她怒不可遏一般:“想离婚?!”
“周彤告诉你的?”
陆佳雯短促地笑了一声,脸上却没一丝鲜活气儿,手指刮一刮,指不定就能刮下二尺厚的冰霜来,“呵,连周彤比我了解内情!我是不是要等到你把材料全备齐,做好和我摊牌的准备了,我才能知道?”
陈靖和的确是这么打算的,陆佳雯的话像一记闷棒狠狠抽在他的心里,他张了张嘴,忽然就明白了“哑口无言”的意义,手指死死攥着被单,用力到发白。
忽然,他微微抬起了下巴,明明居于下首,神情却有着不容侵犯的倨傲,“是又怎样?”
陆佳雯被他成功地激怒了,她脸上闪过一丝狠厉,近乎咬牙切齿地质问道:“醒来以后,你是不是从没断过离婚的念头?要早知结局是这样,阿和,我倒希望你永远醒不来,那样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!”
陈靖和脸色一白,心里却对陆佳雯的话深表赞同,他这样……的确生不如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