兔子先生不要跑

兔子先生不要跑

时间:2021-03-19 06:17:29编辑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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兔子先生不要跑:精彩试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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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兔子先生不要跑》精选:

为什么追着兔子先生跑?

为什么是兔子先生?

因为他是我认知以外的人。

魏赤花这辈子最大的嗜好是查询,我可以为了查询一道理论而绕着老师打转,我可以为了证实一件事而访问许多人,消息圈是这样建立起来的,我能透过不同嘴巴获取广大的知识与新讯,甚至秘密。

打从高一开始,我就与保健室阿姨关系良好,经常带着福利社甜点去保健室找她攀谈,无论是医学新知或学校中谁谁谁在何时受了什么伤,我都能透过她得知。

当然,我也和学校教官往来密切,调查并向上呈报校园的安全死角时,我能顺道从教官口中问出军纪常识或谁谁谁又犯了什么样的校规。

同时我结交学校各个年级的朋友,从资优生到问题学生都有熟人,要什么第一手消息,总是跑不掉的。

然后,林简出现了。

升上高二那一年,我发现了林简,那位看了表就会赶着跑的兔子先生。

他神秘到我无从了解,除了身高体重与视力能从保健室调资料搜查,其他隐私再怎么打听也打听不出个所以然,就连与他不同班的那位友人A也守口如瓶。

林简,我认知以外的人,对我而言最有趣的一个人。

不知道所以想知道,偏偏他是我唯一查不到的谜。

而今我坐在那团谜的家里─不,家底。我坐在兔子先生家中的地底,像是洞窟的地方,甚至称不上地下室。

戴着毛线帽的女士与我隔着一张木质圆桌对坐,她十分钟前拿了个空瓷杯给我,说要替我倒茶,过后十分钟内,她一共拿了三种糕点、五种糖果给我,举凡麻花卷与太阳饼也塞到我面前,她什么都给我了,就是没给我茶。

结果她现在生气的问我:"妳为什么不喝茶?"

我愣愣地盯着她横眉竖目的模样,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住我桌面上的茶杯,更正,空茶杯。

─妳为什么不喝茶?

"因为没有茶。"

"怎么可能!我刚不是倒给妳了吗!"

"没有,妳没有倒给我。"我冷静地说道,并试着以明智明理的态度把小小的瓷杯口朝向她。"杯子是空的。"

帽子女士怔住一秒,接着垂下视线。"抱歉,我去准备茶。"说了这句话她便离席走向厨房─如果那也称得上厨房。

说白了就是一组老旧的流理台摆在洞窟的一角,上柜与下柜边缘剥落,台面上还沾着许多污渍。

戴着棕色毛帽的女士在流理台前忙碌起来,她削瘦到几乎皮包骨的身材,让她乍看像是只瘦弱的蚂蚁在石块组成的小窝里干活。

灯泡洒下的鹅黄光线打亮她温婉的侧脸。

是。她拥有一张婉丽的脸蛋,虽然时不时会情绪不稳的扭眉噘嘴,但大多时间她是笑的,经过短暂的相处与交谈,我能感受到她的神经质,以及神经质底下的热情。

她是兔子先生的秘密。

一个被藏在地下的秘密。

望着她那钻出帽檐、随步伐震颤的短短卷发,再望住她眼尾及嘴角的细纹,我抿住唇瓣。

目测约四十几岁的女人,兔子洞里的女人。

原来兔子先生喜欢熟女吗。

我下意识摸上自己心口,那里抽痛了几下,我想我是有点嫉妒。

好,很嫉妒,可以吗。

这是维基百科没有提到的,果然有些事是不亲身经历就感觉不到也理解不了的、查不到的。

可查不到的都在这里找到了。

无论是兔子先生的秘密,或,我的秘密。

胸口持续抽疼,生理反映心理,对于兔子先生的心意果然是那一回事呢,这是我的秘密,如果面前的女士是兔子先生选择的伴侣,那么我不会把我的秘密告诉这人。

我不讨厌她。

这不是矫情的话。

我真的不讨厌她,她不是个会让人想欺负的人,我并不想造成她的负担或任何一点疙瘩。

至于对兔子先生,"我喜欢他"的这件秘密,兔子先生老早晓得了,所以我想是不必多此一举再去告诉他我更加证实了我的秘密这回事。

"薰衣草饼干可以吗?"

毛帽女士突然转头询问,我扎实地愣住。

"妳不是……要给我茶……吗?"我迟疑的问出口,开始觉得不对劲。

只见女士倒抽口气,连连颔首。"对对对。"她一面含糊碎念着自己脑筋不好,一面打开上柜,取出盒装的茶叶。

而后她操作热水壶,我死盯着她,深怕她一不小心把这地方给烧了。

但照她使用热水壶的熟练度看来,她并不笨拙,只是有时会错乱掉,像是接错神经般,而我想她自己也知道这点。

每当我提醒她搞错了什么,她起先都会皱眉反驳,下一秒又立刻露出明白了些什么的神色,歉然的敛下目光。

而每当望见她歉疚的姿态,我明显感到自己的苛刻。

所以当她最后关上热水壶、仅端上一盘薰衣草饼干时,我没再多说什么。

她泰然自若的神态表达她真真又忘了要泡茶这件事,她拉开椅子坐下,将盛着饼干的瓷盘推向我。

"很好吃喔。对放松神经很有效。"

我点点头,捏了一片咀嚼。"谢谢。"

女士看着我进食的样子笑了,弯弯的眉眼弧度柔和。

"妳是谁?"

她突来的这三个字柔软不带急迫,但令我又一次怔住。

我咽下嘴里嚼碎的饼泥,薰衣草味充斥我喉鼻的同时,我吞了口唾沫。

"我是……林简的朋友,我叫魏赤花。"我重述十分钟前说过的话。

"林简的朋友啊。"她喃喃着,头轻点。"那妳怎么知道这里的?"

"……何岩先生告诉我的。"这约莫是九分钟前说过的。

女士往嘴里塞了颗糖果,又点了下头。"何岩。"呢喃般的把何岩这两个字连带软糖反覆咀嚼。"何岩,何岩……"接着只见她由长裤口袋抓出一本黑色皮质封面的小簿子。

翻阅时,她发出沉吟。

"嗯……找到了。没错。"

对于她怪异的举止我头歪一侧,她注意到我摆出一副疑惑的脸,不好意思的赧然一笑,笑声银铃般优雅。

"跟妳說秘密,趁我还没忘记。"

女士眨了眨眼倾身向我靠近,坐在她对面的我望着她扇动的睫毛,渐渐懂了些什么。

"我受过伤。"她侧过头,一手掀开毛帽,另一手指着耳后延伸至后脑杓的肉色疤痕。"是车祸。"

"天啊……"我控制不了自己直盯着那怵目惊心的伤痕,反射性纠起眉间。"看起来好严重。"不知不觉就说出这种废话。

她淡定的笑,粉唇弯起的幅度非常温和。

"是啊,听说是很严重。"女士将帽子盖回头上。"后遗症害我经常忘记某些人,或只隐约记得名字,所以时不时就要查查记录在本子里的资料。"话及此,她挥了挥手上的黑色小簿子。"听医生说后遗症还会让我记忆错乱。"

"记忆错乱啊……"我见识过了。

毛帽女士点了点头,将簿子压上桌面。

"我得靠这本笔记本的纪录才能搞清楚很多发生过的事,不然我没办法判断时间顺序。"她说。"有时候甚至没办法判断哪些是已经做过的事、哪些是该做但是没做─喔,天啊,我是不是又忘记泡茶了?"

"呃,是。"

"抱歉!真抱歉!"

"不、不,没关系,妳坐、妳坐。"我半站起身,伸手制止她起身的打算。"我没有很想喝茶。"道出这句话,我看见她松开眉目,缓缓又坐稳。

我顺而缩手,坐回原位。

"为什么这么在意茶?"我问。

她僵硬地垂下眼。

"因为正常人是这么做的,不是吗?"语尾没有上扬,情绪听上去非常低落,她缓缓抬眼望上我,扯开一抹苦笑。"正常的妈妈,都是这样做的。"

妈妈?

"接待自己小孩的朋友,要切水果,要准备饮料,可是我这里没有水果也没有饮料,我只有点心跟茶,我想至少……"

"等等,等等。"我竖起食指。"妳是、林简的妈妈?"

兔子先生的、妈妈?

毛帽女士头微偏,棕色的眼眸睁得略圆。

"我没告诉妳?"

"……显然没有。"我垂下肩膀,揪着眉笑开,心中仿佛有个什么融化了,暖和起来。

担忧与嫉妒消融殆尽,兔子先生藏匿的是需要保护的,基于守护而藏匿。

在暗巷将我藏于垃圾箱后头,或许是同样的意思。

我厚脸皮的窃喜。

关于珍惜,与被珍惜。

望着兔子先生的母亲,我忽地想透过她来彻底了解谜一般的兔子先生,但正当我张口欲问之际,她猛然提眸瞅住我。

"妳是谁?"

OK,又回到原点了。

对于她的问句我深深叹息,但瞬间灵光一闪,我挺直腰杆坐正。

"我是林简的女朋友,我叫魏赤花。"刻意笑容满面的我装模作样起来,微幅颔首。"伯母好。"

"妳是……我儿子的女朋友?"

"嗯,叫我赤花就可以了。"我嘻嘻的笑,指向她桌上的黑色小簿子。"我帮您写到笔记本上吧,怕您忘记我。"

帽子女士顺着我的手指瞅向簿子封面,沉思了会儿,点点头。

"好,麻烦妳了。"她将簿子推向我一些,随而起身拿来了一枝笔。

我一接过她递上的原子笔就立刻翻开簿子,在少少的空白处硬是写下:儿子林简的女朋友─魏赤花,黑色长发,身高一百七十公分左右,不胖不黑,长相还不错。

一边写着,一边偷笑。

或许我该顺便写下特色:不要脸。

当然我终是没加上那三个字,我只盖好笔盖,将笔连同簿子推回帽子女士面前。

她低视了一秒簿子,很快又望回我的脸。她似乎在迟疑些什么,反覆踌躇的张口又闭口,最后才终于发出声音。

她略略沙哑的,道出请求─

"可不可以告诉我、我儿子在学校的时候……或者,你们是怎么认识的,平常怎么相处的,可以告诉我吗?"

我听着一愣。

帽子女士看来很想知道兔子先生在外面是个怎么样的孩子,身为一个母亲,这或许是理所当然的。

望着眼前的她,我想起记忆里的她。

好想念的她。

想到不由得笑了。

我伸手握住帽子女士按在桌上的手指,定定地回答:

"当然可以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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